严监管倒逼企业不越红线

生态环境部官网首页有个醒目的栏目“曝光台”，向社会公开2020年第二季度全国垃圾焚烧厂环境违法行为处理处罚情况，这是《生活垃圾焚烧发电厂自动监测数据应用管理规定》（以下简称《管理规定》）实施以来第二次公开。

目前，全国483家垃圾焚烧厂1156台焚烧炉的自动监测数据均向社会公开，与发布的第一季度数据相比，垃圾焚烧厂违规排放率大幅降低。此次曝光中5项常规污染物自动监测日均值超标的焚烧厂仅有1家，炉温不达标焚烧厂仅有两家，全国焚烧厂5项常规污染物日均值和炉温达标率（1日内5分钟均值不达标不超5次）均稳定在99%以上。

除通过“曝光台”按季度分两批曝光12家企业的环境违法行为外，生态环境部执法局通过督办平台向焚烧厂发送8182次、向地方生态环境部门发送790次电子督办，帮助焚烧厂及时处理存在问题、督促地方依法查处环境违法行为。

“处罚关停，不是我们生态环境执法的目的。对于积极行动、认真整改的垃圾焚烧发电企业，不仅要给时间，还要帮助他们想办法实现达标排放”，在面对“曝光”不及时的疑问时，生态环境部执法局工作人员表示，发现问题和执法相对容易，但发现问题后帮助企业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更重要，这需要时间。比如，针对今年年初焚烧厂对标记规则不熟，错误标记较多的情况，生态环境部执法局组织专家力量迅速解读，并设专人持续进行网络答疑，有效解答焚烧厂面临的诸多疑惑，遏制错误标记多发的情况。

严监管：自动监测数据作为违法行为认定和处罚依据

自2017年生态环境部要求装树联以来，对垃圾焚烧企业的信息公开和环境监管要求越来越严格，《生活垃圾焚烧发电厂自动监测数据应用管理规定》（以下简称《管理规定》）于2020年1月1日起正式实施。

《管理规定》提出自动监测数据可作为生活垃圾焚烧发电行业污染物排放超标等违法行为的认定和处罚依据。这一规定填补了自动监测数据直接用于行政处罚的空白，并在全国范围内率先全面应用，实现对生活垃圾焚烧发电行业的实时监管，让行业监管愈加透明。

《管理规定》进一步实现对垃圾焚烧企业焚烧炉生产周期全过程的监管，譬如从“停炉、停炉降温、停运、烘炉、启炉到正常运行”，每种工况下都有不同的工艺特性要求，使得国家性监管更全面更系统。

《管理规定》明确了一系列的处罚措施，其中针对垃圾焚烧厂因污染物排放超标等环境违法行为被依法处罚的，《管理规定》明确，应当依照国家有关规定，核减或者暂停拨付其国家可再生能源电价附加补贴资金。

中华环保联合会废弃物发电专委会秘书长郭云高介绍说，垃圾焚烧发电行业是我国唯一全面实施在线环境监管，且可以根据自动监测数据进行环境违法判定的行业。目前，高标准严监管的格局已经形成，全力以赴保环保已经成为行业的普遍共识。

目前，生活垃圾焚烧发电厂须每日公开生活垃圾焚烧发电厂前一日5项污染物（颗粒物、氮氧化物、二氧化硫、一氧化碳、氯化氢）日均值、炉膛温度曲线和相关数据标记。在环境强监管和国补退坡的格局下，垃圾发电企业能否做到更科学、更精准的运营、管理，邻避难题是否破解，如何向运营、管理要效益？带着诸多问题，记者走访了垃圾发电行业的相关企业和专家。

制度严约束，倒逼企业不能越红线

北京绿色动力环保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北京绿色动力）总经理韩立国在垃圾焚烧发电厂工作了十几年，在绿色动力海宁工厂就工作了6年。韩立国经历过此前胶着的垃圾焚烧邻避冲突期，海宁的蚕宝宝帮了韩立国。“海宁工厂外全是桑树。蚕宝宝对环境很敏感，吃了桑叶仍然好好的，村民们放心了，他们说，蚕宝宝没事，我们就没事。一定程度上，在装树联制度前，蚕宝宝就是环境监测器。”

技术出身的他，在垃圾焚烧厂的一个重要工作是和公众沟通。但他依然认为，相比沟通技巧，企业的规范化运营更重要，只有规范了，才能使行业健康发展。

他说，“相比其他行业，垃圾发电厂管理制度更严更标准，如怎么启炉，运营过程中出现故障如何标记，不能乱标记，要正确规范地说明情况，这些对行业规范化发展起到重要作用。”

他指出，垃圾焚烧厂出现问题还是在运营管理上。

当天采访时，绿色动力的中控室实时数据显示，氮氧化物57 mg/m3，韩立国介绍说，“欧盟标准是200 mg/m3，北京按总量要求，对项目要求是80 mg/m3，但我们不能压线运行，要有余量，都控制在50 mg/m3、60 mg/m3，要优于标准要求。”

绿色动力对项目公司领导班子有环保考核，工资的30%作为绩效进行考核，与环保挂钩。安全环保是生命线，一票否决。韩立国表示，各项制度促使我们不能越红线，一定要规范化运行。

工艺高标准，企业去工业化

除了工艺高标准，2018年8月正式运行的通州项目从设计就高标准要求，建筑造型上的用心可见一斑。

从京津高速德仁务出口下来，老远就看到红黄蓝三个模块组成的建筑，这就是北京绿色动力的厂区。北京绿色动力环保有限公司赵霞介绍说，红黄蓝是三原色，建筑外型像积木，几何构成让人有想象力；来参观的人会被工厂的建筑外形所吸引，也被垃圾焚烧工艺所吸引，对垃圾焚烧发电产生颠覆性的认识。

北京绿色动力环保有限公司的最高点是68米，乘坐观光电梯到达68米高的平台，能看到预留的二期用地、污水处理等配套设施，能见度好的时候，也能看到距离60公里外的北京最高点中国樽和西边的群山。这个最高点是啥地方？工作人员不说，没人能猜出这是垃圾焚烧厂的烟囱所在地，它就藏在像门一样的建筑中。

找烟囱，成为参观北京绿色动力环保有限公司的乐趣。

预处理提升垃圾质量 后端处理效率高

北京绿色动力选择了去工业化的设计思路，让垃圾焚烧厂时尚化，一点也不像垃圾焚烧厂。

而对于处在欠发达地区的垃圾焚烧厂，收储的垃圾质量不高，如果直接焚烧燃烧不稳定、不充分，污染物排放难以达标，面对这些现实考验怎么办？

淄博绿能新能源有限公司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通过预处理，提升垃圾质量。垃圾通过前端生物干化+机械分选等措施，提高质量，减少产生污染物的因素。

淄博绿能新能源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淄博绿能）总经理王新联介绍说，“巨大的投资放在前面，预处理投资占全厂的60%，带来的收益也是丰厚的，不可燃物在前面都分出去了，对应的后面的收益也较大。”

淄博绿能的垃圾预处理设备都是从国外引进的，生活垃圾预处理技术（生物干化+机械分选）系国内首次从德国全套引进；高温高压流化床垃圾焚烧技术则来自芬兰。

以此提升入炉垃圾质量，不仅可以将原生垃圾进行干化、降低水分提升热值，同时可将垃圾中不可燃烧的金属、建筑垃圾等分选出来，可燃烧部分经过破碎后制成粒径在80mm以下的SRF燃料进入锅炉焚烧。完全避免了传统流化床锅炉燃烧不稳定、污染物排放波动大、频繁压火停炉等问题。

王新联说，不像北京上海等地垃圾包装物多，这儿的垃圾质量不高，大部分是灰土，家里汤汤水水一混合，灰土里有很多盐分，入厂垃圾只有670多大卡，我们前期干掉铜（铜作为催化剂会导致二噁英的生成），干掉灰土中含氯的物质，铝等重金属也都筛选出来。

根据淄博垃圾产生量，工厂设计产能2000吨/日，现在每天收1800吨垃圾，前期预处理去掉水分和不可燃物，最终的可燃物是51%，垃圾减量达一半。

淄博绿能安环经理王卫华介绍说，不可燃物常温状态下进入焚烧炉后会吸热，带来的后果是不仅故障率高，排放更高，还带走了热量。现在前期预处理后，入炉垃圾热值达到2500大卡，污染物排放减少，二氧化硫排放低于检测值，硫化氢指标低于国家标准值，稳定性好。后端产生的炉渣非常少，炉渣可减量90%。

项目投资方浙能锦江如此大手笔投资，是看中了县市级城市可以进行区域垃圾协同处置，希望采用周边清运+资源化预处理+集中规模化焚烧模式，以区域焚烧电厂为中心，可辐射周边方圆百公里甚至200公里范围，增大了焚烧厂的覆盖范围，同等规模下可减少密集区域小焚烧厂的建设，大大缓解垃圾发电项目选址难、落地难以及邻避效应等问题。

郭云高表示，绿色动力通州项目、浙能锦江淄博项目在规范运行、达标排放工作上的主动作为和严防死守，是企业变化与行业净化的一个缩影，更关键的是，环保NGO组织和公众也逐渐改变了以往感观臆测监督的做法，以生态环境部公开的监测数据为依据，理性参与垃圾焚烧电厂的监督。

王新联认为，垃圾焚烧发电是具有公用事业属性的环境产业，执行高标准严监管是行业应尽的本分，但高质量的垃圾焚烧离不开合理的投入，电价退坡势在必然，企业自身须努力消化部分成本，相关主管部门也需考虑合理的补偿机制。

倒逼企业从自身改变，也是生态环境部这几年严管垃圾焚烧厂的初衷。生态环境部帮助焚烧厂及时解决存在的问题、督促地方依法查处环境违法行为；企业不再为违规寻找托辞，而是把规范运行、达标排放变为主动自觉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