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复工调查：中国回收纸产业的困境与应对

疫情局势近期已逐渐好转，国内各地的造纸及相关企业陆续复工，但由于前端回收恢复缓慢，废纸供给成为箱板瓦楞纸、白板纸、新闻纸等再生纸产业运转的巨大瓶颈。为了及时了解回收纸企业复工复产情况及疫情对行业产生的影响，中国再生资源回收利用协会废纸分会于2月18日面向全国100余家回收纸企业开展了企业复工问卷调查。
　　一、回收纸企业复工整体情况
　　根据反馈的65家调查显示，目前已通过复工申请批复的再生资源企业多数在2月中下旬开工，全国平均开工率约在40%。由于疫情严重程度不同、复工申请和工人、物流等条件不同，各地开工率存在较大差异。其中东北、华东、西北企业开工率较高，接近60%，尤其安徽、浙江开工率都在60%以上，广东等华南地区开工率也在50%左右，京津冀等华北地区和湖南、云贵川等地开工率不足20%，湖北目前还处于全面停业状态。截止到2月28日，回收纸20强企业中复工率达到65%，南京启宏、亳州龙利、岳阳华泰、江阴南方、滕头强鸿、浙江四季、吉林信诺、长春国英、广州国力、云南沅席等主力回收企业均已正常复工，但多数地区日回收量仅为同期的25%左右。
　　二、对行业可能带来的影响分析
　　(一)全年回收量及利润下降，价格短期上扬
　　在调研中我们发现，很多地方由于封路，超市的回收纸和塑料找不到回收商和车辆，直接与生活垃圾一起扔掉了。而进入环卫部门的废纸、废塑料也由于没有本地回收商承接，直接填埋或焚烧。除湖北以外其他地区重点企业日均经营量同比下降约75%，预计全国全年的经营量将下降25%左右，对利润的损失目前尚难预测。但是随着下游生产企业开工率的快速提高，价格还将进一步上涨，因此全年利润损失可能因复工后的阶段价格上扬得到弥补。
　　根据纸业联讯调查结果显示，业内龙头企业开机率仅为50%左右。2月25日，玖龙纸业董事长张茵在2020财年中期业绩发布会上介绍说，国内38条生产线中，18条开机生产；废纸供应短缺是面临的最主要问题，国废和外废库存天数分别为4天和18天。以东莞玖龙基地为例，目前国废日到货量约3,000吨，对比前期日收500吨水平已有增加，但是距离完全恢复供应尚待时日。预计供应短缺情况3-4月会有好转，但仍将面临困难。同日，山鹰纸业也对外公布，国内5个造纸基地目前开工率仅为75%，预计公司2月减产约30余万吨。公司国废库存4万吨，外废库存3.5万吨，处于较低水平。
　　二月份各地复工以来，下游包装对原纸的需求无法在短期内得到满足，出现了原纸供应短缺。根据纸业联讯统计，2020年春节复工后国内再生箱板纸平均涨幅已达500-750元/吨，瓦楞纸平均涨幅累计500-800元/吨。截至2月25日，玖龙纸业各基地国废收购价对比春节前上涨约100-250元/吨，其他中大型纸厂涨幅相近。同时，节后至今玖龙纸业各个基地包装类产品价格上涨幅度300-350元/吨为主。除了价格大涨之外，下游加工商和终端还再度面临着原纸供应紧缺的问题，预计接下来还将持续上涨一段时间，直到供需实现平衡。同样，受各地物流及工人限制，前端回收纸的供应也在短期内难以恢复到正常水平，而废纸原料短缺带来的废纸价格上涨也成为必然。2月份废纸价格已累计上涨200元/吨左右。但即使存在疫情这一特殊事件影响，无论成品纸还是废纸都与去年同期价格基本持平。
　　图1：全国瓦楞纸平均价格走势(2019年1月-2020年2月)

　　(二)回收纸直供渠道将成热点，垃圾分类企业进一步进入回收前端
　　首先，根据前端来源不同，国内回收纸大致可分为三种渠道，居民社区、商业回收和工厂渠道。截至2月底，包装厂、印厂、终端企业陆续复工，大型商场超市逐步开放，属于商业和工厂渠道部分的回收纸回收量明显增多。商业和工厂渠道分别占比总回收量的30-40%和20-30%。目前纸厂可获取的国废数量也主要来自于这部分渠道。
　　属于居民社区渠道的回收纸回收恢复缓慢。这部分多由个人或个体商贩上门收购，目前虽然省、市、区等主要道路基本恢复，但是具体到社区、乡村仍有封阻，前端人员无法自由进出收集。
　　在此现状下，国内回收纸市场逐步显现了“直供”的重要性。在回收纸采购上，各地纸厂多以较好的价格和付款条件来吸引货源，价格层面上的竞争屡屡让市场遭遇供给量和成本的失控。而这一次的疫情，让“以价换量”的策略也显得颇为无力。因此，纸厂或可以通过与终端企业合作、与区域性的大型回收商签订长期采购协议、利用互联网平台、或建立国废中转仓等方式来拓展采购渠道，锁定更稳定的国废供应。
　　在此次疫情防控期间，在传统回收人员不能按期返城的情况下，北京、上海、南京、福州等地的垃圾分类企业在社区疫情宣传防护、清洁保障、资源回收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们弥补了第一环节回收的缺位，也改变了大型城市前端的回收队伍构成。在北京就出现废纸无人回收而由政府出面协商企业回收的现象。而福建广源再生资源回收有限公司在传统个体回收人员无法返城的情况下，调动所有力量，帮助政府承担了社区垃圾分类和再生资源回收的任务，目前日回收量为210吨，同比增长20%。
　　疫情过后，垃圾分类企业会进一步夯实现有人员、物流及政府关系基础，会逐步改变国废市场个体散乱经营的模式，形成大型再生资源管理公司，由企业主体贯穿整个回收链条。政府可以与垃圾分类企业购买服务，居民端的废纸交易或可逐渐被取缔。造纸企业可以与前端垃圾分类处理企业签订长期协议，稳定国废供应数量与成本。同时，因为回收环节减少，回收行为更加规范，也将减少纸张污染，提升纸张品质。
　　(三)再生浆成为重要纤维补充，对美反制关税免除利好大型纸企
　　在国内回收纸原料供应吃紧的情况下，拥有外废进口额度的纸企在今年的优势将非常明显。
　　2018年起，中国政府调整了废纸进口政策，三年来废纸进口许可证额度持续以35-40%的幅度在下降，根据生态环境部多次会议传达的精神，极大可能在2021年基本实现废纸0进口。在中国大陆以外地区将废纸加工成再生浆进口中国，成为中国补充进口废纸缺口的主要方式。中国大型造纸企业纷纷在海外通过自建或合作方式布局再生浆产能。这一纤维补充渠道在当前国废短缺、外废额度有限的局面下显得尤为重要。玖龙、理文、山鹰、景兴、太阳等纸厂均已在海外布局了大规模再生浆产能。在北美地区，中国纸厂预计新增本色木浆的产能27.5万吨，再生浆的产能135万吨。在东南亚地区，中国纸厂预计新增箱板瓦楞纸的产能315万吨，再生浆的产能243万吨。
图3：国内主要纸企海外再生浆产能分布

(数据来源：中国纸网，中再生废纸分会整理)
　　2月21日，国务院关税税则委员公告了第二批对美加征关税商品第一次排除清单。对再生浆等清单一所列商品，公告表示自2020年2月28日至2021年2月27日，不再加征我为反制美301措施所加征的关税。对已加征的关税税款予以退还，相关进口企业应自排除清单公布之日起6个月内按规定向海关申请办理。美国再生浆进口关税的豁免，将对相关企业的经营产生重要的积极影响，拥有海外废纸渠道和再生浆产能的大型纸厂将在今年的原料市场中处于明显的竞争优势。
　　除了确保前端纤维资源外，相关造纸企业经营或将加速向下游包装厂延伸，整合全产业链，从纤维获取、造纸到纸制品加工形成产业闭环。这种模式在北美、欧洲已有范本。对于产业内企业来说，有助于专注提升产业运转效率，减少不必要的贸易环节损耗。对于产业上游的固废处理企业和产业下游的终端用户来说，也有助于与造纸产业建立更稳定的合作关系，避免再次出现产业供需短期剧烈波动。
　　三、企业复工面临的主要困难
　　(一)工人和物流短缺，无法正常经营。
　　除西北、西南、东北外，各地城市再生资源回收行业从业人员多为外地务工人员，由于疫情影响，企业工人短缺情况严重，再生资源回收、分拣、拆解都需要一定的专业技能，即使政府给与一次性就业补贴也很难找到合适工人。社区回收多为进城务工的农民，目前都未能返城。前端回收链条断开，分拣中心收不到货源，加之各地物流尚未恢复，给销售发货也带来困难。
　　(二)地租、人工、设备等成本压力巨大。
　　企业固定成本和人员工资成为疫情期间对企业最大的经营挑战，大多数企业已不堪成本压力，濒临关停。据天津某大型回收纸企业反映，工人薪资和五险一金占比总成本62.78%，其次是租金，占比13.68%，两项合计76.46%，企业只能实行疫情阶段部分发放薪资的办法，渡过难关。返工后的隔离和每日防护则为企业带来的挑战更大，为了保证员工分散居住，重庆某大型回收纸企业则替工人承担了单独隔离居住的房租。而据重庆和武汉回收企业反映，单纯租金损失封城以来已经超过100万，当地国企和商圈均有地租减免政策，但由于回收企业出租方多为非国有企业，到目前仍尚未有相关政策扶持，企业岌岌可危。
　　(三)流动资金短缺，短期贷款成本和条件仍然较高。
　　由于出货受阻，库存积压，成本压力增大，下游企业流动资金短缺导致回收企业应收款难以回笼，加上回收企业本身收入大幅下降，固定成本等支出难以摊销，企业已无法按期偿还银行贷款及利率，也不具备新增贷款能力。随着下一步复工的逐步正常，流动资金短缺压力将进一步加大。
　　(四)相关扶持政策尚未到位。
　　各地虽然都出台了房租补贴、就业补贴等政策，但还都尚未有效执行，尤其小微企业了解较少，申请也较为困难，很难受惠于政策带来的扶持。据湖北省企业反映，至今尚未获得关于企业房租等的相关补贴。
　　四、对帮助企业度过疫情难关的建议
　　(一)尽快落实相关复工扶持政策，加大减税降费力度。
　　建议各地主管部门尽快落实相关小微企业增值税、个税扶持政策、落实房租减免政策、就业补贴政策，降低政策扶持门槛和申请难度。在短期内支持再生资源回收企业在疫情期间延期纳税，给予税收优惠，并尽快给予行业增值税减免或即征即退的政策支持。同时，建议减免房产税、土地使用税等企业税费，减轻企业租金负担；对疫情期间，企业为保障员工就业所支出的工资及社保、福利等费用等给予一定比例的支持或减免。
　　(二)酌情对疫情期间受影响严重的企业贷款利息进行补贴、减免。
　　建议加大协调力度，采取几种方式加强金融纾困：政策性降低拆解企业的贷款压力，通过延期还贷、展期续贷、降低利率和减免利息支持等方式，帮助企业顺利度过危机。
　　(三)进一步加大对中小微企业的扶持力度。
　　对行业中占回收主体的小微企业给与特殊扶持，保障前端回收的尽快恢复。建议在非国有工业园区租用土地经营的小微企业给与同样的房租补贴；加强对小微企业的贷款支持，放宽小微企业供应链金融等短期贷款条件，降低贷款成本；减免小微企业个人所得税和其他税费。
　　(四)建立抗疫政策联络员制度，确保政策及时执行落实。
　　参考甘肃省对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派驻联络员的做法，建议各地指定面向中小微企业的专门政策联络员，向全市发布，帮助中小微企业复工复产，了解相关扶持政策，并帮助企业申请相关复工补贴，享受税费优惠。
　　目前，为了积极响应政府复工复产号召，中国回收纸企业正在积极复产复工，确保城市再生资源回收的正常运营和国民经济生产对包装原料的正常需求，在此恳请有关部门关注并给与保障及支持。
　　原标题:【独家】 疫情复工调查：中国回收纸产业的困境与应对